2020年最梦幻无罪：走出高墙，回家过年 ——胡某被控合同诈骗罪案之庭前无罪律师工作札记

2020年最梦幻无罪：走出高墙，回家过年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——胡某被控合同诈骗罪案之庭前无罪律师工作札记 

张王宏：广强律师事务所党支部书记、合伙人、金融犯罪案件辩护律师暨金融犯罪辩护与研究中心主任 

喜悦：来自春运首日的无罪决定 

中午时分，电话响了，是湖北籍委托人的家属胡小兰。 

她的声音因兴奋而尖利：我弟出来了！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！ 

这天是1月10日，2020年春运开始的第一天。我的第一反应是：胡阳可以回家过年了。 

从6月20被抓，到8月14联系到笔者确定委托关系，胡阳被羁押了6个月又22天。 

对自己弟弟胡阳惹上的“烂事儿”，远在老家湖北的姐姐胡小兰早有耳闻，但她坚信，弟弟才是被骗的！ 

于是，从弟弟被抓那天起，为拯救全家唯一的男孩，全家就进入了“战争状态”：

从卖房，到全国海选律师，从认罪认罚，到奶奶病重盼望孙子，从对方抬高价码导致谈判破裂无法给出谅解书，再到最后不起诉决定作出。 

最后一只靴子，此刻终于落地。 

但一路的跌宕起伏，不亚于一出情节曲折的悲喜剧。其中艰难与机变，犹如昨天发生的一般新鲜。 

奇怪的“投资”：先被套路而后身陷囹圄 

胡阳给我的印象是单纯。 

这个印象，来自他在隔着看守所会见室的栅栏和我们沟通时，仍随性地以为，赔了钱就能出去。 

我反问他：你能还上借别人的钱？

胡：能。

我：凭什么？

胡：我是有手艺的人。我会美甲呀！ 

让我深信他无罪的，其实是他的倔强。 

当我和李伟律师建议，举报对方套路贷时，他拒绝，不肯签名。 

被人套路贷以至失去自由，刑事控告，已是唯一可能翻盘的机会，为啥他会拒绝？ 

胡阳望着我，轻轻地说：我出去后，还要留在深圳。我不能和他们闹僵了。 

他们，是孔大山、袁小海。 

胡阳和袁小海之间的纠葛，背后其实是胡阳和孔大山的债务纠纷。这一点，连远在老家的姐姐胡小兰都一清二楚：

 起先，是胡阳欠了孔大山的钱还不上。孔大山就转介绍了专业放贷的袁小海给胡阳。在50万的款项到位后，先被转了23万给孔大山，平了孔大山的账。眼看又要到期的袁小海的债务无法偿还，胡阳转让了美甲店，仓皇跑去了新疆。 

但是，连远在老家的胡小兰都知道，这个看起来完整的叙事，每个细节背后，都藏着鬼： 

原来，是不“欠”孔大山钱的，因为，本金早已超额偿还了。

 之所以仍要还钱。是因为按孔大山高利贷的算法，债务一旦形成就无法清偿。 

这就是套路贷可怕的真相。 

而更可怕的是，因为这五十万的借贷纠纷，袁小海能成功地刑事立案，远在新疆的胡阳还被抓回了深圳… 

个中奥妙，曾经刑事控告过的人，想必都知道，这里不多说。 

但问题又来了：胡阳为什么要跑呢？还要跑去千万里外的新疆？ 要知道这是合同诈骗罪条文列举的五种表现形式中第四种：收受对方当事人给付的货物、货款、预付款或者担保财产后逃匿的。 

而且诡异的是，胡阳“出逃”前一月，正好和袁小海签了一份以股权转让为内容的投资协议。 

50万的借款，是袁小海以“投资”名义出借的。这50万“投资”，正是压垮一直苦苦经营的胡阳的最后一根稻草，也是胡阳被刑事追诉的原因：以虚构股权转让骗取他人钱财。 

这些，都是胡阳被抓前，隐隐察觉不妥，而和家人讲过的，所以胡小兰都一清二楚，这也是她决心找专业律师的原因。 

真相，就像一件可以正反两面穿着的皮衣，一面，是金钱借贷关系的里子，外表，却打上了股权转让的花纹。 

仓皇，是逃命路上的风声 

电影《风声》里，英达饰演的角色，讲完一句话，扣动扳机后饮弹自尽。

 这句话是：“我知道你们的手段，那是生不如死啊！我赏自己一痛快的吧！”

 离开深圳前的胡阳，也正是知道袁小海之流的厉害，才被迫“逃命”的。 

逃命，而非逃债，才是出逃的真相。 

一字之差，在刑事法律上，是罪与非罪的分水岭。 

到底多厉害？

 囿于看守所的环境，胡阳匆匆讲了一段“沙埋”的故事。

没错！和电影中的黑社会一样一样的：债务人被沙埋至项下，只露一个脑袋在地面… 

亲眼目睹了视频的胡阳，讲起时仍是心有余悸。 

那一刻，我看到，胡阳的小胖脸蛋上，腮帮肉不由自主地微颤。 

所以，表面是合同诈骗的刑事案子，内里，却是被套路贷的受害者，一步一步地，陷入巨大的连环机关般的圈套。 

正是洞悉了这些内情，同样倔强的胡小兰不肯放弃。 

一个偶尔的机会，根据一篇文章，胡小兰循线找到笔者。胡小兰的爸爸、老公，专程从武汉赶到广州面谈，之后，确定了委托关系。 

我开始是拒绝的。因为我是专注于金融犯罪案件的，手头上的案子也快饱和了，还要给下半年留点指标。 

但胡小兰坚定不移的坚持，让我最终答应了，我决定和李伟律师一起介入。

 回头来看，半年后的结果，居然早已埋伏在第一天沟通的草蛇灰线里。

沟通首日部分内容

 既然介入，就必须全力以赴。 

了解案件后，笔者和李伟律师决定，启动刑事控告，争取反转的机会。 

反转的关键：真相+专业+持续努力 

刑事控告文书很快完成，但在关键处，卡住了。 

胡阳不同意！好说歹说，胡阳不肯在控告书上签名。 

当时，真以为完蛋了：怎么有如此仁慈的“诈骗犯”？！自身难保了，还不肯出手。 

俗话说：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呀！ 

但是，刑事辩护的战场上，当事人才是最高决策者。 

木有办法。两个律师只好，转而向检察院提意见，从一退，到重报，再二退，再重报。 

11月底，随着案件第二次重报到检察院，决定案件走向的高光时刻，来了。 

第二次补充证据阅卷、再提法律意见，12月中，律师一边抓紧会见，一边跟检察院反映，和袁小海搓合。 

虽然从专业上判断，案子是有问题的，但激进的方案显然是有风险的。 

没有人，能够未卜先知。刑事案件中，更不能以当事人利益作赌注而冒失行事。 

尊重当事人意见，考虑到当事人家属的支付能力，律师最后建议量力而行“退赃”，以争取谅解并争取尽快的自由。 

但是关键时刻，沟通又出了岔子。这个差错，导致和袁小海的谈判直接崩盘，希望，再次变成迷途。

 起因就是，在和袁小海沟通时，胡小兰随口讲出，家人已经卖掉了房子… 

原本已谈好了价格，袁小海突然改口，要求一次性拿到五十万！ 

这是一个让胡小兰家人绝望的时刻。 

谈判无以为继。 

当然，从现在来看，这也是一个让胡家人停跌止损的时刻:突然抬高的要价，因为超出了支付能力，反而让胡家人避免了大笔的支出。 

当然，这是当时所不知道的。 

当时，失望，弥漫在大家心头。胡阳的老父亲，又一次从湖北老家，赶到深圳。而检察官也少见地听取了家属的意见。 

但检察官的回答，让胡家人更迷惑：没有谅解，不能保证案件不起诉。 

倔强的胡小兰：又一个未曾谋面的委托人 

煎熬，是希望破灭后的惯常。淡定，是专业作为后的自信。苦闷，是力尽所能努力之后的内心摇摆。 

期间，有胡阳奶奶病榻上的挂念。

胡阳奶奶身体欠佳

期间，有结果揭晓前的“未卜先知”。

令人喜悦的预判

期间，有望穿秋水的忐忑。 

然后…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。

 就在此文行文时，笔者接到了胡阳本人的电话：袁小海已经联系到他，希望能够得到二十万元的“赔偿”。 

电话中，胡阳希望能在广州再见到笔者和李伟律师。 

其实，昨天接到胡小兰电话时，她也想见下面。 

我也是蛮期待的，毕竟，是她找的律师。但我和胡小兰，到目前为止，还没见过面。 

（情节全部来自真实案例，人物为化名。更多律师办案经历见闻可参阅《黑手铐.白手铐 ——平安夜致羁押中的当事人》《最后一个律师：我和当事人之间“不正经”的沟通》等文）

胡阳释放证明

不起诉决定书

不起诉决定书

   ——张王宏律师2020年1月11日于郑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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