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名律时评】黄坚明律师：“唐慧女儿案”两被告人罪不至死

广东广强律师事务所合伙人、律师 黄坚明

导语：2014年6月12日，湖南省高院受最高院委托，向“唐慧女儿案”两被告人周军辉、秦星送达了最高院的刑事裁定书。最高院裁定不核准周军辉、秦星死刑，将案件发回湖南省高院重新审判。无疑，周军辉、秦星有罪，法院应依法判决，但应肯定的是，最高院裁定不核准两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，守住了法治的底线，体现了法律人的良知，而不再如刘涌案一般，屈从于民意，避免了“民意杀人”事件的再度上演。

“唐慧女儿案”，既是重大公共事件，又是重大法治事件，社会高度关注，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”之民意沸腾。但越是重大案件，越应回归到案件事实、证据本身，越应回归到正常的法治轨道上。否则，法院若可依“民意”来裁决案件，必将重挫司法权威。显然，最高院裁定不核准周军辉、秦星两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，守住了法治的底线，体现了法律人的良知，而不再如刘涌案一般，屈从于民意，避免了“民意杀人”事件的再度上演。对此，笔者观点是：周军辉、秦星有罪，但罪不至死；我们可以同情唐慧女儿及其一家的悲惨遭遇，但法院不能违法剥夺两被告人的性命。具体分析如下：

首先，从最高院不核准两被告人死刑的结果反推，一、二审法院均判处两被告人死刑，明显是受民意影响，使得摆脱不了“民意杀人”的嫌疑。2014年6月12日，最高院刑一庭负责人就此案接受采访时，对记者表示：“根据刑法第三百五十八条规定，强迫他人卖淫只有情节特别严重的，如大规模强迫卖淫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，强迫多名幼女卖淫的，多次在公共场所劫持他人拘禁后强迫卖淫的，或者强迫卖淫手段特别残忍、造成被害人严重残疾或者死亡等情形，才可考虑判处死刑。对于情节特别严重的认定，应结合行为人强迫卖淫的人次规模、作案对象、犯罪手段、强制程度、犯罪后果、社会影响等因素综合加以判断，确保罪责刑相适应。”对此，本律认为：影响本案一、二审判决最核心的因素，并非是法律适用上的问题，而是基于民意和维稳上的考量。这也恰好说明，在中国推进法治进步，任重道远，刻不容缓。

其次，从“犯罪后果”角度考虑，周军辉、秦星不应被判处死刑，更不应被核准为死刑立即执行。周军辉、秦星应否被判处死刑，首要考虑的是该案是否有人死亡，如被害人死亡，被害人近亲属死亡；其次考虑的是被害人是否遭受重伤，其遭受的重伤害是否是周军辉、秦星的被控行为造成的，是否有鉴定意见证明被害人遭受的伤害属于刑法意义上的重伤；再考虑的是被害人遭受伤害的具体情形，是否导致被害人患精神病等情节。就本案而言，在案证据显示，被害人患生殖器疱疹及创伤后应激障碍，但并无证据证明周军辉、秦星被控行为，造成被害人严重残疾或者死亡等情形。被害人被强迫卖淫100多次的事实，是影响本案量刑的重要情节，但若单单据此就认定周军辉、秦星被控行为，符合“情节特别严重”的实质性要件，进而认定两被告人该判死刑，这明显是机械适用法律。

再者，从行为角度分析，从周军辉、秦星“强迫”被害人卖淫行为的“强制强度”角度分析，无法得出本案符合“情节特别严重”的实质性要件的结论。本律在办理一起犯罪嫌疑人涉嫌非法拘禁罪的案件时，就与办案民警交涉时就强调：“哪有犯罪嫌疑人与被害人一起到沐足店洗脚，一起到闹市大街边吃大排档的非法拘禁案？这明显是违背生活常识的。”最后，该案被告人获无罪释放。具体到本案，根据被害人陈述及证人李某某、蔡某某、陈某某等的证言，证实被害人可与其他证人结伴外出、经常到附近网吧上网，未被完全限制人身自由。同理，若本案得出被控行为具备“情节特别严重”，两被告人应判死刑的结论，这明显是荒谬的。显然，从行为角度，周军辉、秦星罪不至死。

最后，从司法实务角度分析，判处周军辉、秦星两被告人死刑，明显是量刑畸重，有悖“比例原则”，有违法治精神。举媒体广泛报道的赵庆梅犯强迫卖淫罪一案为例，该案的主要事实是：威宁县新发乡中学教师驰垚、海龙及其妻子赵庆梅、李辉艳等人多次组织、强迫、引诱23名女孩（22名为中小学生）到六盘水、纳雍等地卖淫。此案震惊全国，但相比而言，该案社会危害性比本案大。但该案一审法院认定赵庆梅犯强迫卖淫罪，判处死刑；其丈夫驰垚犯强迫卖淫罪，被判处死刑，缓期二年执行。此外，司法实务中，即便是多人共同犯罪，故意杀人，杀死一被害人，法院一般也仅判一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。具体到本案，主因是“唐慧女儿”一人被强迫卖淫，被强奸，法院据此就判处周军辉、秦星两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，明显是量刑畸重，有悖“比例原则”，明显是不符合法治精神。

显然，就“唐慧女儿案”，最高院上了一堂生动的法治课。无疑，法律面前应人人平等，即便有人犯罪了，也应罚当其罪，罚当其责，不能因民意沸腾，就对其违法重判，更不能因被害人或其家属长期上访，“哭闹不断”，就蓄意加重被告人刑责。保护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合法权益，就是保护每个公民自己的合法权益。须知，人人都是潜在的犯罪嫌疑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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