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名律时评】广州王如僧律师谈唐慧女儿案：两名被告人应否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？

事件回顾

2014年6月12日，最高人民法院依法作出裁定，不核准涉嫌强迫“上访妈妈”唐慧女儿张某某卖淫一案被告人周军辉、秦星死刑，将案件发回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重新审判。

这起举国关注的强迫卖淫案，历经三次一审、三次二审，今又发回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重新审判，可谓是一波三折，跌荡起伏。

张某某是自愿卖淫还是强迫卖淫呢？唐慧是撤谎耍赖，恶意上访，通过给政府施加压力的刁民，还是遭遇凄惨，善良坚强，不为女儿争取到公道誓不罢休的伟大母亲呢？人民法院判处两名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是量刑畸重还是罚当其罪呢？人们疑虑重重，作为一名专职从事刑事辩护的广州律师，笔者尤其关注第三点。

我们先了解一下案情：

2006年10月1日，被告人周军辉在永州市零陵区一溜冰场结识了当时年仅10岁的被害人张某某。当晚，周军辉将张某某带至一出租屋内留宿，期间与张某某发生了性行为。

2006年10月3日，张某某再次找到周军辉。周军辉遂通过朋友将张某某带至“柳情缘休闲屋”，交给被告人秦星安排其卖淫并从中获取张某某卖淫所得款。

卖淫期间，张某某曾因不服从卖淫安排，与秦星发生争吵并朝秦星脸部打了一巴掌。陈刚见状朝张某某脸部打了一下，周军辉闻讯赶来亦打了张某某脸部一下，要张某某尊重老板、听从安排。

2006年12月下旬，张某某被刘润、蒋军军、兰小强、秦某接出饮酒并被采取暴力手段强行奸淫。

2006年12月30日，张某某被其亲属找到并带离“柳情缘休闲屋”。期间，张某某被强迫卖淫期间达到3个月，接客100多次。经鉴定，张某某患生殖器疱疹及创伤后应激障碍。

《刑法》第三百五十八条规定：“组织他人卖淫或者强迫他人卖淫的，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并处罚金；有下列情形之一的，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，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：

（一）组织他人卖淫，情节严重的；

（二）强迫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卖淫的；

（三）强迫多人卖淫或者多次强迫他人卖淫的；

（四）强奸后迫使卖淫的；

（五）造成被强迫卖淫的人重伤、死亡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。

有前款所列情形之一，情节特别严重的，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，并处没收财产。”

本案，张某某被迫卖淫时未满十四周岁；卖淫期间，张某某被人带出饮酒，遭到四人轮奸；由于卖淫，张某某患上生殖器疱疹及创伤后应激障碍。在没有法定从轻或减轻处罚情节的情况下，上述三种情形的任意一种，均可以使周军辉、秦星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，今两人三种情形均符合，可以说是犯罪情节恶劣，危害后果严重。然而他们就罪当处死吗？

周军辉、秦星真的是罪当处死吗？

我国的刑事政策是：当前还不能废除死刑，但为了保障人权，应当严格控制、慎重适用死刑。

具体到本案中，《刑法》第三百五十八条第二款规定：“强迫他人卖淫，情节特别严重的，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。”可知，强迫卖淫罪案中，情节特别严重的，可以判处无期徒刑，也可以判处死刑；判处死刑的，可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，也可以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。

为了严格控制、慎重适用死刑，在两被告人犯罪情节特别严重的情况下，人民法院在量刑时，应该考虑两被告人是否具有一些法定或酌情从轻或减轻处罚情节，根据这些情节性质，确定相应的刑罚，以做到罪责刑相适应，罚当其罪。

为了严格控制、慎重适用死刑，人民法院在量刑时，应当限制和减少死刑的适用，扩大和增加无期徒刑的适用；如果必须适用死刑的，应当限制和减少死刑立即执行的适用，扩大和增加死刑缓期二年执行的适用，这样才能使无期徒刑、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制度起到限制或减少死刑立即执行的作用，达到保障人权的目的。

从张某某被限制人身自由的程度来说，根据张某某陈述及李某某、蔡某某、陈某某等人的证言可知，卖淫期间，张某某可与其他证人结伴外出、经常到附近网吧上网，这可知张某某未被完全限制人身自由，而且张某某卖淫窝点与其家相邻仅两三公里，张某某外出上网时，完全可以自行回家。

从周军辉、秦星强迫张某某卖淫的胁迫程度来说，张某某除有一次因不服从卖淫安排，被打脸部外，未发现其受到周军辉、秦星强的其他暴力侵害，这可知张某某受到的暴力胁迫程度较轻。

张某某更多的是由于年纪较小，对性行为的性质、后果缺乏认知和判断能力，自愿卖淫，而非两被告人暴力强迫。

鉴于以上情节，最高人民法院作出了不核准死刑的裁定也不是没有道理，事实上，两被告人应该判处无期徒刑，最多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。

为什么两被告人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？

一个年仅11周岁的幼女被强迫卖淫三个多月，接客一百多次，被人带出饮酒，遭遇轮奸。伟大母亲孤身涉险，智救孤立无缓爱女。母亲多次报案，公安机关假公济私，行政不作为。悲情母亲四处上访，控诉司法不公……

唐慧母女的悲情遭遇是绝佳的新闻素材，舆论引导民意，民意劫持政府，政府控制司法，典型的舆论绑架司法，政府强奸法律。

唐慧赢了，七名被告人两名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，三名无期徒刑，一名十六年有期徒刑，一名十五年有期徒刑。

判决下来后，七名被告人家属也开始了上访之路，到各级政法机关反映情况，持续到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法院表达诉求，控诉司法不公。新一轮的上访大战将拉开帷幕，谁能争取到民意，谁能够引导舆论，谁给政府维稳造成的压力越大，谁的胜算就越大。

从深层次来讲，这是司法不独立，法律没权威造成的。凭心而论，如果唐慧及七被告人家属均相信法律能公平处理此事，相信司法者是以事实为依据，以法律为准绳，谁不想将此事纳入法治渠道，听从法院判决呢，谁想到处上访，成为维稳对象呢？

结语

总的来说，唐慧母女遭遇确实凄惨，但不应以此来要挟司法；周军辉、秦星有罪，但罪不至死。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应该坚守法律底线，恪守法治精神，做出一纸经得起历史考验的判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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